“我要见他!”
话说宁轻轻担心婢女不过是糊弄自己,故而便也执意一路跟来。
因王爷嘱咐万不可让宁姑娘生气,侍奉的人也清楚宁姑娘身体现下来不得刺激,生怕这一激动呕出血来,她们这命可就没了。故而只要她执意前来,无人能拦得住。
沉香木缥缈的气息,晋王的寝房,安静得很。
萧子隽只穿着浅色的中衣,刚喝了药,拿着帕子揩了揩嘴角的药汁,侧头看着外头渐晚的暮色,“那边情形如何?”
“说是宁姑娘醒了,精神头还好。”
他眸光微冷,点了点头,似是放下了心,刚要半躺着歇一会儿。
未料福全匆匆进来,“王爷,宁姑娘执意要来……瞧瞧您——”
福全真会说话,把宁轻轻这不管不问的硬闯,还可能是兴师问罪,说成是担心王爷的病。
果不其然,王爷虽然觉得突然,面色却好了不少。
他已经下了榻,快速的穿了夏靴,一面道:“让她进来——”
话未落,宁轻轻已经走了进来。
这么一大块路,她不歇气地闯了进来,此时扶住入门的幔子气息不定,她双眸清冷而坚定,只是模样十分的虚弱。
萧子隽显然觉出不妙,顾不上自己,迎了过去,“轻轻——”
“你何苦来一趟,想见我,便让我过去一趟便是。”
身旁的人都有些战战兢兢,余下的人都悄然退在外头。
他伸手扶住她的肩头,未料她肩头一偏落了空。
她尚喘息着,一句话要分几次来说,“王爷……我只想问你……帮不帮我?”
“你说,慢一点,别急。”
“我爹已去……只是宁府的人却是无辜的,我要他们……活着!”
闻言,晋王的眸光暗淡下去。
宁府株连九族的罪罚,是父皇的意思,大理寺和刑部亲自而定,旨意已下,断无更改。
“轻轻,你听我说,这个事比较棘手——”
“你不肯?”轻轻凝眸逼视他,如寒冰雪刃迎着他的面,她咬牙道,“我要晨弟活着,我的姐妹活着。否则,我也不会活。”
声音孱弱,却句句带着力量直刺晋王的耳膜。
萧子隽神情微怔,瞳眸里飞快的闪过一些思虑,他点了头,温声道:“好。我答应你。”
宁轻轻本是犹如淬毒的眸色一刹那闪过希望,语气略带激动,“你说真的么?”
他又看到她闪亮的眸子,面上喜悦,心里头的隐忧更甚。
他唇角勾了一丝笑,“要不然本王这几天的罪岂不是白受了?”
原来,他真的是为了自己去求情的。
宁轻轻心中的石头略略放下,虽然宁府不可能有了,但好歹他们能活着,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。
睫毛一颤,滚烫的泪水滑落下来。
萧子隽不由地闭了眼,似是不想看到这样难过的轻轻。他曾说,这辈子最不想见到的便是她在自己面前落泪。
片刻,他才再次伸手虚扶了她的肩头,“你先坐下歇会儿,这样来求人,大约你是第一个。”
这样的劝说并没有换来轻轻的好脸。
“多谢王爷,我希望尽快见到姐姐。”
见晋王面色阴沉不答应,她又想到什么,自己好久没见过姐姐,牢狱里也没见过。
她慌了起来,急问:“我姐姐是不是出事了?!”
“别乱想。你会见到的。”
晋王的表情平静中透着肯定,他扶了她坐下,“我答应你,你也要答应我,别乱想,别激动,好好调养身体。事情已经至此,我萧子隽虽求不得你的谅解,但希望你别伤害自己。身体最重要。”
“那我什么时候见到我姐?”
“最快也得七八日之后。”
“这么久?她不会出事?”
“不会有事,相信我。但将她接出牢狱还有些麻烦。”
“那轻晨呢?”
“轻晨在军中,尚未受到牵连。”
轻轻点了头,似乎对萧子隽的答案感到满意,只是忽然之间又生了疑惑。
“姐姐出狱为什么这么麻烦?而我可以安然在这里。”
萧子隽瞳眸微眯,似乎在想找个什么理由说服她,丫头的目光一顿不顿的看着自己,一时他竟有些思路断了。
忽然丫头点了点头,似是她已经想透了缘由。
“莫非你也用了萧子湛那样的借口?”
萧子隽眉头微蹙,却不过刹那就明白她所说的意思。
不提还好,一想到那日牢狱里老二对她做的事情,他这心里头就窝火。
如若可以,那一刹那也许那把剑就刺下去了。
他表情陡变,霍然起身,去了一旁背对着她,负手而立。
他心头到底意难平。
过了好久,他才缓了情绪,转过身走回来,目光停在她苍白无措的面庞上,反问道,“你愿意么?”
她懵了,愈发不解。他如何能糊弄宫里头的人,说自己已经有了身孕?
据她所知,宫里关于宫妃获宠、怀孕甚或流产都有详细的记载,每一项都不许作假、漏记。自己这样的待罪身份,有无身孕难道不需要人查证?
她缓缓撩起袖笼,那颗守宫砂安然躺在那里。那日因为萧子隽及时赶来,萧子湛并没有得逞。
他目光凝在那颗守宫砂上,有些失神。
他入宫求父皇赦免宁轻轻,又哪里用什么子嗣的借口。且不说来不及,更何况他知道以宁轻轻现下糟糕的心情,是不可能接受自己,更何况她身体孱弱,又怎么能孕育一个孩子。
“留在我身边——”他凝眸望着她,语气淡淡,“等你身体好了,我们就生个孩子。”
轻轻方知道,他并没有以子嗣为名救下自己。
她脑海里故意不去想他的话,只问道:“姐姐会不会有事?”
“我已经嘱咐人照顾她,你放心。”
他伸了手握住她纤白的手,“轻轻,好好与我一处,我待你的心一分未变。”
她唇角微微一勾,似是能挤出笑容,却到底挤不出来。
她张了张嘴,似是极难下定这样的决心,终于她道:“若是他们都好,我就答应你。”
萧子隽缓缓将她拥入怀中,而她亦没有反对,顺从的偎入他的怀里。
这是一种妥协。
彼此的心各自不同的盘算。
萧子隽清楚,他们之间的路已隔了很远。
一开始,轻轻就以她的生命相逼,逼他答应。他知道,她能勉强答应,无外乎是希望自己能说到做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