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哲离开的那天,天气晴好。
原以为不过是个普通的日子,宋哲悄悄地收拾了行李,想要悄无声息地离开。
孩子们都在上课吧,今天,很安静呢。
这样想着,宋哲迈开步子,走到了舟县的大门口。
他记得没错的话,今天是和谢全约过的,要麻烦谢全开车送他去凉城火车站。
毕竟县里还没正式通车,估计等他走了之后,就差不多该通车了。
只是……他或许,不会再来舟县了。
还没走到舟县的入口处,宋哲却是微微一愣——
孩子们一字排开,站得整整齐齐。
看样子,是来送别的。
“你们……怎么没在上课?”宋哲有些吃惊,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——孩子们在等他。
为了好好的道别。
眼泪夺眶而出。
宋哲忙不迭用袖子擦了眼角的湿润,他是个特别容易被感动的人,因此,他有些害羞。
在孩子面前掉眼泪,太没有老师的样子了。
孩子们却不给他这个保持形象的机会,童声咿咿呀呀,整齐划一,响破天际:
“宋老师!我们永远欢迎你随时回来!”
宋哲觉得小心肝微微一颤。
这些孩子,真毒,一个两个的,都是跟他家许天哥学的吧?这么会戳人心窝子。
抬头四处一看,许天哥并不在。
姚曼筠、杨梦琴、蒋圆圆、蒋楠、高威、刘海富、金越、罗思宇一字排开。
所有人都在,就是许天不在。
宋哲说不清心头的感觉,甚至,有那么一秒,他觉得从失落里生出了小小的一丝怨恨来。
或许,他在许天哥的心中,真的地位并不重要吧。
但是……至少,孩子们给他的感动,是真实而热烈的。
谢全一路无话,送宋哲到了火车站。
独自一人上了站台,四处张望着,寻找着属于他的站台。
人海茫茫里,他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。
“阿哲!”
许天的声音,并不十分响亮,但有他一贯的穿透力。
人来人往之中,他穿着一如既往朴素的衣服,看上去是那样的温暖。
许天——原来一早就在车站等他。
胸腔里有种说不清的情绪翻来覆去,他的许天哥,太会了!
“许天哥,你怎么来送我?”
许天一脸坦然,“今天来市里谈事情,顺便的。”
宋哲点点头,有些茫然。
过了一儿,他像是想到了什么,忍不住低声问,“许天哥,孩子们送我,是你安排的吗?”
他生怕,那些孩子们的善意,也都是因为许天的怜悯。
许天却是摇头,“我只是告诉了孩子们,宋老师要会庆城了,段时间内可能不会回来。”
宋哲有些怔忡。
许天上前一步,抱住了宋哲,在他背上拍了两下。
“阿哲,这两年来,你一直都在进步,做的很好。孩子们是发自内心的喜欢你,认可你。你要对自己有信心。”许天的声音里带着肯定,温柔得像是宋哲的亲哥哥。
说来奇怪,明明宋哲高出许天半个头来,跑到许天面前,自然而然就生出一股小弟的气场来。
许天看着宋哲笑笑,并没有多说什么。
等到宋哲心情有所平复,他才一字一句说,“我一直都看着你,但是,我不能总是为你加油打气,因为,你来支教扶贫也好,你在庆城继续开着拳馆也好,人生的每一条路,都应该是你自己做出选择,并为其负责。你的人生是属于你自己的,阿哲,不论你怎么做,我都会为你感到骄傲。”
宋哲在此刻,深切地感受到了,许天其实从没放弃过关注,他只是太忙太累了。
这世界不曾将他抛弃。
“许天哥!你真的是个超好的兄弟!”宋哲顾不得自己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样子,抱住许天,在车站放声大哭。
两个深情相拥的大老爷们自然引来了周围人的侧目。
但是宋哲顾不上这许多,他只听到许天用无奈的声音轻轻劝道,“好了,阿哲,差不多就行了……我外套湿了……你好歹擦一下鼻涕。”
宋哲有些不舍得地站好,看着许天,露出一个坚定的微笑。
许天无奈地瞪了宋哲一眼,并没有说出什么指责的话语来。
他低头,递给宋哲一张名片,“今天上午我来市里见到了青华殿的负责人,他们说以后要做一个子账号,和国家教育局的人一起关注凉城这边的支教情况。他们认可了我们的行动,阿哲,我说过的,坚持不懈、持之以恒,努力是一定会有回报的。”
宋哲低头看着那张青华殿负责人的名片,有点不明就里——他替许天感到高兴,可是,这张名片对他这个逃兵来说,有什么用呢?
许天坚定地看着他,微笑道,“我相信,阿哲你会找到自己的路的。”
火车的汽笛响了起来。
人群开始涌动。
宋哲一步三回头地看着许天。
他家许天哥真的是从不叫人失望。
“许天哥,我会找到一条属于我自己的路的!谢谢你!我今后,一定会学会加倍的成长!”宋哲笑着,又流着莫名的眼泪,踏上了火车。他站在车厢门口,直到车门关上,缓缓远去,都还在向许天挥手。
许天微笑着,身体转向这辆载着宋哲的火车,一路目送着他,直到他消失在视线尽头处。
“后会有期,宋哲同学。”许天轻声说着,转身走出了凉城火车站。
至少这次离别前,两人之间没有了芥蒂。
他轻轻舒了一口气,伸了个懒腰。
汽车鸣笛声在耳边响起,谢全开着车来接送他。
许天上了车,几乎是沾着后座的一瞬间就睡着了。
谢全在后视镜里看着许天睡得那么安静,忍不住轻轻摇头。
“许老师你也真是,自己好些天没睡觉了,今天还非得来送人家。”
不想,许天只是闭目养神。
“我们是一辈子的好兄弟,区区送行,不应该吗?”
谢全觉得自己心跳应该是停了几秒的。
他回过神来,讪笑,“应该,应该。”
许天难得进城一次,除了和青华殿的负责人接洽会谈,还去了一趟凉城市教委,搞定了孩子们的学籍问题。
因为是聂市长交代过的,整个过程非常顺利。
傍晚时分,谢全载着他回到了舟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