楣夫人离开后,公输鱼躺回到榻上,没有睡,只是静静地躺着,无震诧、无忧惧、无悲凉、无难过。
她自是对楣夫人方才所言不怀疑的,因为不仅有她自己的身体反应为证,之前断流大师对此亦有暗示。回想断流大师在仙逝之前与她说话时的那些言犹未尽,很明显,早在竹林边引领她的意念游地狱之时便已经知晓她被施术之事了,所以才会那般心疼又无奈地劝她放下一切、回头是岸。
只是,岸,于她而言,又在哪里呢?
她的一颗心微微沉着,像是一只习惯了在黑夜里漂荡于无际海中的船,看不到能够照亮前路的光,即便一切早就心知肚明,即便楣夫人将这黑夜撕开了一道口子逼她承认自己的惊慌与迷茫,她依旧不愿去瞧一瞧那黑暗之外都有些什么东西,因为她从没有想过,自己的人生,除了为夜羽军复仇,还有其他什么别的意义。
忽地又想起成玦在闻雨亭里与她聊的“个人愿望”,她回答不出,因为她没有。一个没有个人愿望的人,是人,是兵器,又能有多大区别?唯愿这条命填进复仇的鸿沟,能将鸿沟填满,也算是此生有所交代了……
外面的屋檐上,飘飘扬扬传来了班九的陶笛声,正是夜深月澜。
公输鱼无畏自己被施术、被当成工具、被拿去填平复仇的鸿沟,死亦不觉惜,唯是一想到班九,便生了不忍。
——猫兄从小到大,一直陪在我身边,也是因了我,才会变成现在这样。若我去填了那复仇的鸿沟,他也要跟着一起吗?复仇于我,是不能推卸的责任,可是猫兄又何须陪葬?然,诚如姑母所言,猫兄心窍被封、无法与人沟通、更是无法亲近除我以外的其他任何人,若是我死了,猫兄自己一个人该如何于这世间生存?我,只能带他一起走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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