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听说望月城到醉城这一段航线,出了个大事。
一伙出海捕鱼的渔民,在回航的路上,看见了一个大妖邪,是一只长着三个头的海蛇,足有一艘大船那么高,牙齿很尖,眼睛能迷人心智。
然而他们只是看见了,并未受半点伤害,于是大家都只当他们行夜船被鬼魅迷了心智,一笑带过。
从醉城到望月城的航线照常走,也有人心存疑虑,不过在这些驾船人的再三保证下,也都慢慢打消了。
他们就是贪!贪那点钱财,遇事不查证反而遮掩,当真是居心叵测!
我听说这事后已经不知过了多久了,我会除妖,就绝不可能袖手旁观!便立马带着人从龙城一路赶过来,就是想除掉这个妖邪,还月江一个清净。
是我错了,我没想到传言竟然偏得这么离谱,妖怪根本不是三头蛇,而是鬼魅,我上了鬼魅的套,害了二弟的命,还险些搭上全船的人……”叶璃的声音越来越小,头深深低了下去。
“除妖?那你为什么要不声不响地自己来,连个靠谱的帮手都不找?说白了,你就是想出风头!”有船客骂道。
“就是,你是想当着全船人的面斩杀妖邪,然后为你歌功颂德吧!混账东西!”
“大家稍安勿躁。”谢芜悠摆摆手,心中的不安更甚,她看了看不住拭汗的船长,问道:
“请问船长,你们是不是也见过那大蛇?在高人指点下才开始以牲畜祭祀?”
船长左看看右看看,深吸一口气,走上前,对着满厅船客撩袍跪下:
“对不起,诸位,是我们为了生计,刻意隐瞒了这条航线的风险。
三头大蛇却有其物,而且再次遇见它的,就是我们这帮人。
幸而当时船上有位道术高强的道长,击退了它,但自己也因此受了重伤,无法再斩草除根。
于是他告诉我们,大蛇从深海逆流而来,想必是贪念人间烟火,祭祀江鬼时把贡品换成现宰的牲畜,便能保航行无虞。
我们照做后,果然次次风平浪静,只是……”
“只是被宰杀的牲畜,都会莫名其妙消失对不对?”谢芜悠站起身,神色惶惶。
“是。”船长点了点头,依旧跪在地上不起身,船员们也过去跪在他身后。
“你们把供品怎么了?”谢芜悠问叶璃她们。
“剁碎,扔进江里,蛇喜欢生吞,我想激怒它。”叶璃小声道。
嘭——巨大的响声从外面传来,船身剧烈一颤,伴随着惊天震地的浪响,舱内陶瓷字画噼里啪啦摔在地板上,大厅里跪着站着的人歪歪斜斜地倒成了一片。
谢芜悠靠在墙上,对叶璃喊道:“江鬼和大蛇不是一伙的!你成功激怒了大蛇,你不是来降它的吗?拿出你的办法!”
叶璃摔倒在地上,嘴唇抖个不停:“我带了雄黄和符咒,可是它好可怕,我不去!娘亲,呜呜……”
她将怀里的符篆一股脑地丢出来,抱着头大声哭叫,谢芜悠踉跄着闪过去捡符咒,看清符面后轻轻倒吸了一口凉气。
符面是她从未见过的组合,但章法上却赫然是她巫族的画法,笔法很稚嫩,却也有些淡淡的灵力。
老五看着叶璃失望透顶,指责道:“叶璃,你收了几个小山精就以为自己会捉妖了?结果现在怂成这样,你真没用!我们是瞎了眼,猪油蒙了心才会信你服你,叫你大哥,从今以后我们恩断义绝,你不配!”
谢芜悠咬破手指,用鲜血将符篆的描了一遍,符篆灵力大盛,发着幽幽红光,果真是除妖用的符。
她又将剩下的符篆都描了,若施用得法,也不是没有将大蛇吓走的可能。
紧了紧帷帽,谢芜悠足尖轻点,向船舱门口轻盈地跃去,背后传来惜花泫然欲泣的声音:
“小姐,你去干嘛?别丢下我们。”
谢芜悠转身露出一个轻松明快的微笑,迅速开门离去,怜蝶和一群好汉拿着兵器想随她出去,却被紧紧关上的门给拦住了。
奇异地是,无论他们怎么用力去推,门都纹丝不动,怜蝶红了眼眶,扔下剑瘫坐在地上。
船舱外惊涛骇浪,船身在大浪中无助地摇晃,舱内的人被摇动着滚来滚去,惨叫连天。
叶璃抱着柱子哽咽,心里又自责又后悔,她想念母亲,想念每天都能升起的太阳。
明天的太阳,他们还能看到吗?
嘭——又是一声巨响,船身向一边倾斜,被抖得脱离地面的船客向一旁滑去,不少人脑中的弦一崩,重归于混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