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群这才发现了不对劲。
随着天幕越发粘稠昏暗,剧痛涌上心口,越来越多的人猛地摁住前胸,口吐鲜血倒下。
“这是怎么回事?”
“亲爱的,你怎么了?”
“妈妈!妈妈!”
“有没有来帮忙!”
兴奋的呼喊转眼就被哭叫声取代,广场周围的焦土之上,一次又一次被滚热的鲜血覆盖,最靠近神树的位置,人潮如被巨石碾压的麦浪般倒下,靠后的人们惊慌地转身,尖叫着逃向街巷深处。
温欣他们被邪力冲撞,吴静和池临本就还未痊愈,吴静跪在地上,痛苦地抱住脑袋,只觉得耳膜轰鸣,头疼欲裂。
塞文珂半伏在地,嘴角挂着一丝鲜血,顶着狂风,挣扎着回头看向身后。
池临看着神树的方向,狂风吹起他鬓边的黑发,露出一张苍白憔悴的面庞,感受到塞文珂的目光,他扭头看过去,两个人对视的瞬间,他强撑着,朝他淡淡一笑,“没事。”
一口鲜血再次溢出嘴角。
那个阴冷的笑声再次响起,回荡在赛威多亚的上空。
地面的血气弥漫向黑雾,如同嗜血的野兽遇到了最美味的猎物,五颗珠子凝聚之处,流转着血色的刺眼光芒骤然暴涨!
从最开始的一点,逐渐扩散成一道巨大的光圈,光圈中央,五个部分正在迅速融合,无数血丝在其内缠绕,远远看过去,树冠顶部,仿佛出现一颗巨大的眼球。
泛着红血丝的眼球露出狰狞残忍目光,赛威多亚的百姓回头看向天空,看到这一幕,顿时惊恐地放声尖叫!
在一声闷重的雷鸣过后,那只眼睛,缓缓闭拢。
下一秒,邪力激增,宛若一阵冰冷刺骨的刀雨,射向整座城市!
“啊!”
一时间,惨叫声不绝于耳。
无数身体狼狈倒下,有些人手中甚至还抓着赶去救火时拿上的水桶和木盆。
趴在地面的半边身体被鲜血沁透,双眼徒睁,到死前那一刻都未明白,为什么他们敬重信仰的天神,会对凯撒尔大陆杀戮全开?
鲜血浇灌着大地。
那只悬挂在天际的眼睛,再次缓缓睁开。
漆黑的瞳仁消失不见,取而代之的,是一个漆黑的身影。
天使拉斐尔身披血光,仰天大笑,笑声粗噶沙哑,身后一双黑色的羽翼,如鲜血喷溅,骤然撑开!
吴静惊愕地瞪大双眼,“天使拉斐尔怎么会变成那个样子?”
一个破碎的声音,从前方飘来,温欣站在前面,替她挡住席卷的狂风。
“谁说那是天使拉斐尔?”
她的身体不着痕迹地晃动,朝前迈出一步。
塞文珂抬眸看向她,“温欣……”
池临强撑起上半身,想要伸手去拉她。
天使拉斐尔低头,将森冷的视线投向这边,“你确实做得很好,果然没让我失望。”
“什么?”吴静一愣。
温欣冷哼一声,想要扯出一个讥讽的笑,但是没有成功。
她太虚弱了。
眼前只剩下一片扭曲的血色,她阖了阖眼,深吸一口气,缓缓开口,“丑陋的灵魂,还真是臭不可闻。”
阴冷的笑溢出唇角,卡玫尔垂眸俯视着她,眼中闪过一丝狠戾。
紧接着,一道阴风快如刀刃,割破了温欣的侧脸。
鲜血顺着白皙的脸颊滑落,被她抬手,用手指轻轻抹去。
听到这里,池临已经彻底明白过来,“那不是天使,是女巫卡玫尔。”
吴静愣了几秒,随即倒吸一口冷气,“她夺走了天使的身体?”
池临点点头,“我们一直在找的,确实是天使的身体,但是里面的灵魂,已经变成了女巫卡玫尔。”
这就是为什么,国王军的人,要千方百计阻止他们,他们在生前会被拔去舌头,极有可能是女巫卡玫尔为了守住这个秘密,而下的毒手。
神谕是假的,传闻是假的,一切,都是女巫的自导自演,为的只是引导他们,一步步将自己复活。
吴静不解地看着温欣,“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复活她?”
池临苦笑,声音从旁边断断续续飘进吴静耳中,“不这样的话,难道看着这里所有人去死吗?”
是啊。
不将她复活,这一切又怎么能够结束呢?
卡玫尔听到他的话,忍不住放声大笑,同时鼓起掌来,“没错,没错,真是个聪明又勇敢的男孩,为了奖励你,另外再告诉你一个小秘密,我今天能够回到这里,其实应该感谢你们美丽圣洁的天使。”
她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,透着说不出的邪恶与嘲讽。
温欣指尖一颤。
这回,连塞文珂和池临也糊涂了,吴静抱着脑袋,视线在温欣和女巫之间来回移动。
“啊!这剧情到底是怎么回事?谁来和我解释解释!”
怎么又感谢天使了?!
卡玫尔的眼中闪烁着兴奋恶毒的光芒,双手抚掌,好整以暇地看着温欣。
温欣很轻地眨了下眼睛。
“传闻是真的。”
每一个字,都仿佛一声难以化解的叹息。
塞文珂和池临互相看看。
温欣背对着他们,纤薄的背影在狂风中轻轻摇晃,长发翻飞,偶尔能看到一段白皙修长的颈部。
塞文珂,“……不是女巫的自导自演吗?”
温欣的声音被风吹散,凌乱地飘向身后,“一开始,确实如此。当年,天使牺牲自己召唤出神剑,国王亲手斩下女巫的头颅。”
“女巫知道自己大势已去,于是借尸还魂进入天使体内,自导自演,伪造出天使被女巫在临死前附身,并且残忍撕碎的假象,最后留下假的神谕,为的就是保存实力,在百年后复活归来。”
尽管她看不见,但池临还是下意识地点点头。
到这一刻,真相依旧符合传闻。
“但是她千算万算,都没能想到,天使当时竟然还残存着最后一丝意识,她用神力将女巫的灵魂撕成五个碎片,然后将她的身体镇压在了神树之下。”
然而谁能想到,这竟然酿成了一场大错。
温欣顿了顿,平稳的声线有了一丝起伏,“只是没人想到,天使在女巫散落的灵魂碎片上,还设下了一道禁制。”
“……禁制?”
听到这里,三人的身体,仿佛被冰雪侵蚀,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。
“难道说……”
“没错,”温欣抬起头,望着血流成河的广场,眼神逐渐迷离。
“她设下禁制——任何企图将女巫复活的力量,都将被黑暗毁灭。”
神谕是假,禁制是真。
他们因女巫留下的神谕而来,于是,天使设下的禁制启动。
耳边的狂风,仿佛一声呜咽。
三个人震惊到无以复加。
一片死寂中,卡玫尔粗噶的笑声,回荡在天际。
眸光不住地颤抖,塞文珂垂下眼帘,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,“天使将降临在一切被黑暗覆盖的土壤之上。”
原来这句话,居然是完全相反的意思!
谁能想到,将黑暗覆盖在大地之上的,居然是曾经为了拯救这片大陆,甘愿牺牲自己召唤神剑的天使!